公元前 279 年深秋，上将军乐毅的书房里，烛火被窗外的寒风卷得忽明忽暗，他手里捏着一封刚送来的书信，信是新即位的燕惠王写的，字里行间满是不满：

“你率燕军伐齐已五年，连下七十余城，却偏偏留着莒城和即墨两座小城不攻，莫非是想拥兵自重，在齐国自立为王？”

乐毅望着信上 “速回蓟城述职” 的命令，胸口像压了块石头。

他想起五年前，燕昭王拿着国玺亲自登门，把 “复仇强齐” 的重任交给他时说的那句 “寡人信你，如信寡人自身”；

想起率五国联军渡过黄河时，士兵们眼里的热血与期待；想起这些年在齐国安抚百姓、废除苛政时，齐人从敌视到渐渐接纳的转变。

《资治通鉴・周纪四》里曾记载乐毅的治军之道：“用兵之道，攻心为上，攻城为下；心战为上，兵战为下。”

他迟迟不攻莒、即墨，不是想谋反，而是想慢慢收服齐国民心，让燕国真正守住这大片土地。可如今，新君的猜忌像一把刀，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
我们生活里不也常有这样的事吗？明明一心为了一件事好，付出了全部力气，却因为别人的不理解、不信任，突然被泼一盆冷水。

那么，面对君王的猜忌、即将到来的危机，乐毅这位能连下七十余城的名将，会选择反抗、辩解，还是默默承受？他又能给我们留下怎样的生存启示？

01

乐毅本是魏国人，祖上曾是魏国名将乐羊。他年轻时就喜欢研究兵法，却一直没遇到能让他施展才华的机会。

直到公元前 314 年，燕国发生内乱，齐国趁机出兵攻占燕国都城，燕昭王即位后一心想报仇雪恨，四处招揽天下贤才，在易水之畔筑起 “黄金台”，广纳宾客。

乐毅听说后，特意从魏国来到燕国。燕昭王见到他时，亲自到郊外迎接，还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乐毅，像对待老师一样恭敬。

两人促膝长谈三天三夜，从天下大势聊到治军之法，燕昭王说：“齐国曾欺我燕国，杀我先王，此仇不共戴天。寡人想请先生助我，收复失地，重振燕国。”

乐毅被燕昭王的诚意打动，当即表示：“臣愿为燕国效犬马之劳，不仅要收复失地，还要让齐国再也不敢轻视燕国！”

那时的他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不负明主信任，用自己的兵法智慧，帮燕国实现复兴。

燕昭王重用乐毅，任命他为亚卿，让他主持军事改革。乐毅用了二十年时间，训练出一支纪律严明、战斗力极强的燕军。

可他知道，齐国毕竟是东方大国，单凭燕国之力，很难打败齐国。于是他向燕昭王建议：“齐国强大，我们应联合赵、魏、韩、秦四国，一起伐齐，才能有必胜的把握。”

燕昭王采纳了他的建议，派乐毅出使各国。乐毅凭借出色的口才，向各国分析利弊：

“齐国一向傲慢自大，四处树敌，如今正是我们联手削弱它的好机会。打败齐国后，各国都能分到土地和财富。” 各国君主都觉得乐毅说得有道理，纷纷同意出兵。

公元前 284 年，燕昭王任命乐毅为上将军，率领燕、赵、魏、韩、秦五国联军，浩浩荡荡地向齐国进发。

这是乐毅等待了二十年的机会，他站在军队最前面，望着绵延数十里的大军，心里既激动又坚定：这一战，一定要为燕国报仇！

02

五国联军攻势迅猛，齐军根本抵挡不住。乐毅率军在济西大败齐军，之后各国军队陆续撤回，只有乐毅率领燕军继续追击，一路攻占齐国都城临淄，还把齐国国库中的财宝、祭器运回燕国。

燕昭王得知消息后，亲自到济水岸边迎接乐毅，把乐毅封为 “昌国君”，还赏赐给他大量土地。

乐毅没有自满，他知道攻占齐国的土地容易，收服齐国民心难。

于是他采取了一系列安抚政策：减轻齐国百姓的赋税，废除齐国的苛政，尊重齐国的文化习俗，还寻访齐国的贤才，让他们担任官职。

在他的治理下，齐国大部分地区都渐渐稳定下来，只有莒城和即墨因为有齐国宗室抵抗，一直没被攻破。

可就在这时，燕昭王去世了，太子即位，就是燕惠王。燕惠王在做太子时，就觉得乐毅权力太大，对他有些不满。

齐国名将田单看出了燕国君臣之间的矛盾，趁机派人到燕国散布谣言：“乐毅早就想在齐国称王了，只是因为齐人还没完全归附，才故意不攻莒城和即墨。要是燕国派别的将军来，早就把这两座城攻下来了。”

燕惠王本来就猜忌乐毅，听到谣言后更是深信不疑，于是就写了那封责难信，让乐毅回蓟城述职，还暗中派骑劫去齐国取代乐毅的职位。

其实乐毅早就知道燕惠王对自己有看法，也听到了一些谣言。身边的副将劝他：“将军，不如我们尽快攻下莒城和即墨，用战功证明自己的忠心！”

可乐毅摇了摇头说：“攻城容易，可要是把齐人逼急了，他们只会拼死抵抗，就算我们攻下城，以后也很难治理。不如慢慢安抚，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归附燕国。”

他不仅没有急着攻城，还经常派人到莒城和即墨城外，安抚当地百姓，给贫困的齐人送粮食。有一次，即墨城里有个老人生病，乐毅还派人送去药品。

他想通过这些举动，让齐人知道，燕军不是来掠夺的，而是来帮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。

可他的良苦用心，在燕惠王眼里，却成了 “拥兵自重” 的证据。

当他收到燕惠王让他回蓟城的书信时，身边的人都劝他：“将军不能回去啊！燕惠王肯定会治您的罪，不如我们率军反抗，在齐国自立为王！”

03

乐毅还在犹豫要不要回蓟城时，骑劫已经率领一支燕军抵达齐境，要接替他的上将军之位。骑劫是燕惠王的亲信，没什么真本事，却非常傲慢。他一见到乐毅，就直接拿出燕惠王的诏书，让乐毅交出将印。

乐毅看着骑劫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，又想起燕昭王的知遇之恩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知道，自己要是交出将印，燕军在骑劫的带领下，肯定会出乱子；可要是不交，就真成了 “谋反”。

在他左右为难之时，田单在即墨城里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，他收集了一千多头牛，在牛身上披上五彩的布，牛角上绑着尖刀，牛尾巴上系着浸了油的芦苇，就等着燕军换将后，发动突然袭击。

他握着将印的手微微发抖，眼前浮现出两种结局：交出将印，燕军可能兵败，自己回蓟城也难逃一死；拒不交印，就是背叛燕国，辜负燕昭王的信任。

而此刻，即墨城外的田单，已经让人把那些牛赶到了城门口，只等天黑就点燃牛尾巴上的芦苇，发动 “火牛阵”。

骑劫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：“乐毅，你还愣着干什么？难道想抗旨不遵？” 乐毅望着远处即墨城的方向，又想起自己在齐国安抚过的百姓，心里有了一个决定。

可这个决定，到底是生是死？他交出将印后，骑劫会如何指挥燕军？田单的 “火牛阵” 又会给燕军带来怎样的灾难？他一生的名声和功业，会不会在这一天彻底崩塌……

04

乐毅最终松开了握着将印的手，对骑劫说：

“我交出将印，不是因为我怕你，而是因为我不想让燕国陷入内乱。你接手燕军后，一定要善待士兵，不要轻易攻城，否则会吃大亏。” 说完，他没带一兵一卒，只带着几个亲信，离开了燕军大营。

身边的人问他：“将军，我们要去哪里？回蓟城吗？” 乐毅摇了摇头：“燕惠王既然不信任我，我回去肯定会被处死。不如去赵国，赵国与燕国有盟约，不会为难我们。”

就这样，乐毅辗转来到赵国，赵惠文王早就听说过乐毅的才华，当即封他为 “望诸君”，还把观津这个地方封给了他。

而骑劫接管燕军后，根本不听乐毅的劝告，一上来就下令猛攻即墨，还虐待齐国俘虏，激起了齐人的反抗。

田单见时机成熟，在一个深夜点燃了牛尾巴上的芦苇，一千多头火牛疯了一样冲向燕军大营，齐军紧随其后，燕军大乱，死伤无数，骑劫也在乱军中被杀死。齐军乘胜追击，很快就收复了所有失地。

燕惠王得知燕军大败的消息后，又悔又怕。他后悔不该猜忌乐毅，更怕乐毅会率领赵军攻打燕国。

于是他派人到赵国，给乐毅送去一封道歉信，说：“先生当年离开燕国，都是因为寡人年轻，听信了谗言。如今寡人知道错了，想请先生回燕国，继续辅佐寡人。”

乐毅没有回燕国，而是写了一封《报燕惠王书》，在信中他说：

“臣闻明主不掩人之功，忠臣不避死之罪。当年昭王信任臣，臣才能破齐立功；如今惠王猜忌臣，臣若不离开，只会让君臣相疑，对燕国不利。臣在赵国，绝不会做损害燕国的事，因为臣始终记得昭王的知遇之恩。”

这封信既表明了自己的忠心，又拒绝了回燕国的请求，既给了燕惠王台阶下，又守住了自己的底线。

燕惠王看完信后，对乐毅更加敬佩，不仅没有责怪他，还把乐毅的儿子封为燕国的昌国君，让他继承乐毅的爵位。

05

乐毅在赵国一直生活到终老，他始终没有帮赵国攻打燕国，也没有再回燕国任职，而是在赵、燕两国之间充当 “和平使者”，让两国保持着友好关系。

他去世后，赵、燕两国都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，后人更是把他列为 “战国四大名将” 之一。

聪明的人，不是在受到委屈时逞一时之快，也不是在手握权力时咄咄逼人，而是在顺境中不骄傲，在逆境中不抱怨，始终守住自己的初心和底线。

《资治通鉴》载：“毅之于燕，可谓忠矣。” 他明明有能力反抗，却选择了退让；明明被冤枉，却没有怨恨，因为他知道，一时的输赢不重要，长久的名声和道义才重要。

生活中，我们也会遇到被误解、被猜忌的时刻，有些人会选择争吵、报复，结果把事情越闹越糟；而清醒的人，会像乐毅一样，保持冷静，守住底线，用时间和行动证明自己。